比起上次他在梁氏露面时,梁望发现,梁齐鸿不光头发白了许多,原本灰白的头发已经白成一片,腰还弯的更厉害,像是背上背了个大箱子,脚步挪动时,腿脚有些抖。
最令梁望吃惊的,是他的呼吸,隔着这十几步的距离,他似乎都能听到梁齐鸿“呼哧――呼哧――”的喘气声,还有他的声音,苍老、浑浊,像是卡了痰在咽喉之处。
一抬脸,深深浅浅旧的、新的一道道沟壑在他那张有些浮肿的脸上肆意攀爬。
对上梁齐鸿猩红、浑浊的眼睛时,梁望一惊忙抬步迎上去,同时,余光扫了一眼站在窗前慢慢回身的时应兰。
身姿优雅、袅娜聘婷,笼在阴影里的一张脸,风韵犹存,桃花眼里万千风情,完全不似她这个年纪。
梁望一直都知道时应兰美,知道她显年轻,却在突然发现梁齐鸿已经垂垂老矣的同时,才清醒、彻底地认识到时应兰到底有多美有多年轻。
一瞬间,梁望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――
自己的妈妈和自己的爸爸站在一起,像是父女。
妈她,真的心甘情愿陪着爸?
还有那个书法家柳长生,意气风发、儒雅风流……
这个念头惊得梁望后背窜起一层冷汗,脚下顿时乱了一个步子。
时应兰也正快步往这边走,就梁望胡思乱想的这功夫,她已经走到了梁望身侧,她心思敏锐,觉察出梁望的状态不对,脚步一顿,扭脸问道:“怎么了?”
梁望猛地回神,深深盯了时应兰一眼,慌乱道:“没事,突然想起来昨天张副总说的一件事。”
话落,他不再关注时应兰的神色,大步过去扶住梁齐鸿的手臂。
“爸,您慢点。”
梁齐鸿“嗯”一声,顺着梁望的力道走到沙发边坐下。
清晨的阳光将沙发分成明暗鲜明的两半,梁齐鸿恰好坐在这明暗交替的边界,一个人一半拢在光明里,一半落在阴暗里。
苍老的面容顿时变得有几分可怖。
尤其是那双眼睛掀着浮肿的眼皮看人时,眼眸里的浑浊混着猩红,令人骇然。
时应兰不动声色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,忙倒了一杯茶递过去:“鸿哥,喝点水。”
“我来吧。”
梁齐鸿还没抬手,半蹲在他身前的梁望率先接过茶杯,低声道。
他这个动作很反常,往常在家,都是时应兰亲手伺候梁齐鸿吃饭喝水洗脸洗手,梁望在边上搭把手的时候也有,但没有这样像是要完全取代时应兰似的。
时应兰一愣,梁望已经端着茶杯又小心地吹了两口,递到梁齐鸿的唇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