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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云亭畔,微风吹皱湖面。湖鱼潜水,鸟雀惊飞。

云雾聚还散。

刘备却是长久无言。

自来只有长辈评价后辈,哪里有后辈评价长辈的道理?

“玄德为何不敢言语?”卢植笑道,他转回头去,望着不远处的湖面,“我一直觉得卢子干是个极为简单之人。以为在旁人眼中也是如此。”

“少年时奔走四方,求学天下,登车览顾,心怀匡扶时弊之志。范滂当年的志向,卢植也是有的。只是后来世道不行,乱事四起,不得不隐于家中。孔夫子曾有一句言语,玄德可知?”

刘备点了点头,“子曰: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。”

“当年我归家闭门读书之时也是如此想过的。”

卢植笑道:“毕竟谁也不是圣人。能够闲适安稳,又有几人愿意去做陈蕃,去做张俭?所谓澄清天下,若换来的是家破人亡,是半世流离。其谁行之?”

“卢师说的是。”刘备也是席地而坐。

只要卢植放下他那所谓澄清天下的志向,哪怕是躲在家乡闭门教书,以他天下名儒的身份,不说日后日子过的不会差,想要留名青史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
可他还是选择了重返朝堂。

而朝堂之上,激流之下,即便是连陈蕃这种天下名士,也是说死则死。

“可我不能。”盘腿而坐的卢植拢了拢袖子,“我听阿节说你得了一匹千里马?可有名字?”

刘备不知卢植为何提起此事,答道:“有的,名为绝影。”

“绝影?岁与日弛,一骑绝影,好名字。虽有些不当,可人之资质,其实恰如马之资质。”卢植笑了笑,此时他就像是个正在为门下学生说经解惑的先生。

刘备正襟危坐。

“马有优劣之分,人之资质又何尝不是如此?有人资质出众,文韬武略,道德文章,举一反三。有人资质驽钝,便是辛勤百日,未必如前者一日之功。”

刘备点了点头,“卢师之言是也。”

“只是人之资质虽分优劣,可人却不该分优劣。弱者不该自卑自贱,而强者更不该以力兼人。”

“昔年高祖起于泗水,何以彼时萧何位在高祖之上,却仍是以高祖为首?盖因首义者死。萧何不愿为之,而高祖为之,故有汉家天下。世人常以高祖豪烈不及霸王,然高祖亦有大风歌。”

“故而强者,当将弱者覆于羽翼之下。”

他忽然自嘲一笑,“只是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又何尝有这般容易?”

刘备如有所悟,“所以这便是卢师不与刘公来往的缘由?”

“我不愿与刘宽来往,只是因他刘文饶既为汉室宗亲,身负才华,位居高职,却为生死而不敢犯颜。”卢植叹了口气,“他这般人物都是如此,那那些寻常黔首,难道就只能束手待死不成?强者尚不愿出头,弱者又当如何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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